迟鸢-(信笔而行)

别名赤藓糖醇,不写爱情,只写遗憾

【KQ】脉脉说与他人听

本文脱离原著,无严峫

官配党请自觉退出

黑桃K闻劭*红心Q江停

本文ooc皆归作者所有,与原著无关

官配党请远离我

瑶山行动之后,江停并未定居建宁

请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谁在圣诞节写赤藓糖醇类型的文呢?哦是我啊)











作为一个喜欢写点东西的普通人,我生活在内地一个三线城市,忙于工作和生活的间隙偶尔在白绿色App上写一点自己偶然得来的灵感。


遇见那个姑娘是很偶然的事:我们在一个文字讨论群相谈甚欢,还互相加了好友。在网络上聊了一两年后,那个姑娘从祖国的边境省份来到我所在的城市。短暂的尽了地主之谊后,我们坐在一家星巴克里——之所以选择这里不是所谓的提高逼格。而是她说她为我带来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漫长又有些离奇,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讲,而在我可怜的记忆里星巴克店里可能是最安静的地方了。


于是我们两个人一人端着一杯焦糖咖啡星冰乐在店里找了个偏僻角落,她开始慢慢讲述这个故事:


——这不是我的故事,是我见过的两个人,在我看来他们互为对方故事里另一个主人公。但就像我现在和你说的那样,我遇见他们的时候其中一个已经阴阳相隔,另一个怅然若失。



——————————————




W




遇见W先生的时候是夏天的夜晚。我们州府有一市两县,我所在的那个县并没有你想像中东南亚地区那么闷热潮湿。和另一个县相反,这里气候宜人我们这里连空调都不怎么用得上。所以夜里除了稻田里的蛙鸣,简直称得上万籁俱寂。


我们离边境较近,相邻的隔壁镇对面就是缅甸的特区首府——边境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因此这里鱼龙混杂,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说你也懂,喧嚣与寂静,虽然离我们很遥远,但也绝不是毫无痕迹。


那天我正在房间里和朋友聊天——那个时候我正对人死后是否会有灵魂会不会遇到英俊的撒旦或者天使抱有幻想,就像什么天堂和地狱,你知道青春小说里路西法加百列什么的都是俊男靓女,我觉得灵魂存在才能有那些天使和魔鬼什么的。


W先生就是那时候突然出现在窗外的——你要知道我的房间在三楼。他彬彬有礼的敲响了我的窗户,起初我还以为是错觉,又或许是风或撞上玻璃的鸟,结果拉开窗帘就看到他。我吓得差点尖叫起来,他飞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没有严肃的命令,但是不由得让人安静下来。然后他以眼神询问我可不可以打开窗子让他进去,我犹豫了好半天,向后退了两步。


你猜对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我,也不知道人死去以后真的会有灵魂。他坐在我椅子上随意从容的样子让我觉得我凌乱的房间一瞬间升级成什么公主房——那些都不是重点,从外貌上来讲他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恶贯满盈的毒枭,倒像是个风度翩翩的小提琴家。


毒枭——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盘桓在边境线外许多年。真按他说的那样我们镇他估计来的没遍没数了——可能真的是那样,他能随口说出我们那里每一处可以往边境去的小路,是那种只有我们本地人才知道的那种林子里的小路。也许是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在他看来格外可笑,他这才说明来意:


“夏天的晚上适合讲故事。”


为什么一定要找我说故事。我无力吐槽。


“……我要怎么称呼您?”


“嗯……如果非要说汉姓的话,那我姓闻。”


他说了很多,从一个同样恶贯满盈的毒枭父亲开始,说到了他那个在金三角势力庞大财力惊人的家族集团,制毒贩毒的详细网络和产业链。在说起他生前在金三角地区的地位时还笑问我这个如果说给缉毒警听的话够不够荣立个人三等功的?又提到了什么扑克牌花色,AKQJ和草花黑桃红心方片讲了一大堆。他身边有忠心耿耿的小弟和两面三刀的墙头草,还有在北美庞大的产业——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听得入了迷,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作为一个初次见面的人,W先生不应该和我说那么多。在他的介绍暂告段落后,我提出这个问题:


“W先生……嗯……老板?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诶……您要不要和我说这么多……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你告诉我这么多真的不怕有人来找我全家麻烦吗?”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W先生这么说我,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的微笑,他双手很随意地搭在身前,莫名的优雅,“不管是我生前在这里的地位,权力,财富乃至一切都不重要。”


“你说了这么多都不重要,那到底什么才重要?”


听了那么久我觉得这位W先生简直莫名其妙,抬眼一看时间过了一个小时。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他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我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告诉我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浮云,难不成这个已死的鬼魂在向一个普通的生者炫耀他生前的富有?


“你知道倒金字塔吗?”他不紧不慢的反问我,见我摇头,这个早死的毒枭体贴地为我介绍了一遍,紧接着说,“和正立的金字塔不同,倒立着的金字塔支点只有那个尖,如果这个尖倒塌了,那么……”他做了个推倒积木的动作,“大厦将倾。”


“你的意思是……”联想到他说了一个小时的铺垫,我想了想,总结了一下语言概括了一下,“就是说你说这些都不重要,你做的这些其实都被一个尖支撑着?什么尖能有这么大力气,你们犯罪的时候就不能打好地基?”


W先生显然被我的话逗笑了,他一个人笑了好一会儿这才看我:


“如果我前几年遇到你这样的,最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无聊——和一个不愿意理你的人说话,有的时候耐心是很重要的。”


“啊?”


“你说对了一半,”他交叠着双腿慢悠悠说道,“的确有一个尖支撑着我拥有的这些,他是一个人。”


“独木难支!额不是,我是说……”


我嘴快,说完以后才觉得不对,面前这个W先生虽然已经死了威胁不到我了,但是他生前毕竟是个毒枭,他能来这里说不定也能去那些毒枭罪犯那里,万一……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意外的是W先生没有生气,或者说以我的功力从这个面带微笑的毒枭脸上还看不出什么别的表情,他平易近人的态度就像随意串门的隔壁邻居。他继续说道,“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话也不错,他的确要求的过于严格。”


“他是谁?”我对他口中这个不知性别的他好奇心更浓了,“不像是你的仇人,听着好像也不像是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骂我是早死仔,短命鬼,”他摇头失笑,“天底下除了他就是我父亲希望我早点死了吧。”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对母亲记忆寥寥,父亲又恨他入骨,生活在一个藏污纳垢血腥乌糟的制毒贩毒家族里,还有情感缺失,靠无数牺牲才有了后来的地位和财富……若他不是罪大恶极的毒枭,那么根据眼前这个男人的说法,他拿的应该是美强惨的大男主剧本。纵使我生活在边境城镇上,我依旧觉得这些见不得光的罪恶离我很遥远——在见到他之前感觉依旧如是。如果我今晚早点睡,没有和朋友畅聊,就不会和眼前这个W先生在夏夜蛙鸣里谈论一个罪行累累的毒枭的成长史,包括他同样罪行累累的毒枭父亲对他的仇恨敌视。


“这个人姓江,”W先生说,“他是我唯一的兄弟。”


“可你不是姓……?”


“你们是怎么定义兄弟这个词的?血缘?还是伦理?”他幽幽出声发问,语气又从容随意地解释他的看法,“对我而言,他是我唯一承认的兄弟,我曾经应允与他平分我能给予他的一切。”


“在他看来可能这一切都不一样,”他神色微有些遗憾,语气依旧平缓,“我们身在崖底,我抢过了那条救命的绳索。先后得救后又用毒品处决了那些绑架我们的人——在我看来这很平常,在我们生活的地方,这好比阳光,空气……一切再正常不过,你难道对每天睁眼所见的东西感到害怕恐惧吗?”


“这倒不会。”我老老实实回答。


“但是他可能不这么认为,”W先生随意一摊手,这个动作由他做来油然而生一股贵族的优雅得体,他很耐心的说出他的结论,就好像站在什么学术会议上作报告,“他的童年被毒品的噩梦笼罩,我在死后花时间想了很久才隐约觉得这一点可能是让我们最终分离的原因——我采取了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方式。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回到过去,我想我还会用毒品处决那些人,嗯……或者可以给他们个痛快?”


“枪支和毒品,死亡和犯罪,在你们看来这是罪恶,在我看来这是我们求生的方式。如果你生长的地方向来如此,那么你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妥。”


我从这位早已死去的年轻罪犯口中大致拼凑出他和他口中那个江姓警察的过去:一个生于黑暗长于罪恶;一个生于灰色地带渴望光明。天生的情感缺失和对犯罪的亲切让少年人无从体察他那对罪恶懵懂无知的玩伴对他习以为常事物的恐惧——几支散落的针管处刑的不只有那些绑匪,还写下二十年后他们注定的结局。他只能通过十几年后重逢的现在,用自己的死亡将一切罪恶掩埋在遥远的瑶山,横断边境。


茫茫林海,巍巍群山,或宽或窄的河流分隔开中缅两地。彼方边境小镇宁静悠闲,咫尺之遥的那端藏污纳垢暗流涌动,也许一切都不只是我们看到的样子。


这话题太沉重,气氛又过于沉闷。我有些坐立难安,仲夏夜的窗外小镇宁静悠闲,稻田里蛙鸣阵阵。谁也不会知道一个生命停止在数日甚至数年前的青年坐在一个姑娘的房间里,用寥寥言语勾勒出一个注定沉重的往事。


“当韶华逝去,青春不再,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你是否爱我如初,直至地老天荒。”


本该沉重的悬疑刑侦故事突然被这句话染上悲伤色彩。这个男人的视线投向茫茫黑夜,在我看来这个生前拥有过人的财富,地位,权力的青年毒枭毫不在乎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些有形与无形之物,亦不是一个悲春伤秋的人。而这句话确然从他口中说出:他的目光始终望向他进来时的窗外,也许是窗外那片漆黑的稻田夜色,或是更遥远的地方。


“他是怎么回答的?”我好奇问。


“这不是问他的,”W先生这么回答我,“盖茨比为黛西织就一个美梦,难道是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吗?”


是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女声用悲伤颓然的语调缓缓道出注定悲剧的结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到这个,W先生也似乎不再想与我多说的样子。他站起身,我的房间显得一下子小了不少。


“把这个故事当作仲夏夜晚的这个梦吧。”他这么总结,笑吟吟地模样看不出他本人关于这个故事的结局有分毫遗憾,“因为除了当事人,再无人可以证实这个故事的真假。”


“那位江先生也……?”


“他是这世上最不想提起这件事的人,”他摇头,这么答我,“不过他可能依然在世,我并未与他重逢,那位严警官也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哪有真正的停云?”他以这句话作为他今晚冒昧前来的结尾,“云总会飘走,不会停留在原地。所以人们抓不住那些飘渺的事物,梦也随着人的醒来而结束。”


或许如他所言,时光荏苒,除了死去的人,再无人记得当年虚虚假假的誓言。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陆成江。







J?




数日后我和家人去州府办事,我一个人从大佛塔走到告庄门楼等家里人来接我。阳光灿烂,苍翠的棕榈树下一个白衬衣的青年人站在我不远处等人——我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但是这人周身的气质的确有些特别,过路的人不由得多看这人一眼。


家里人来了电话说是路上有事要晚点接我,夏日闷热天气里就算是本地人也难免有些焦躁。挂了电话我不由得气呼呼的跺脚发泄不满,然后靠着棵棕榈树玩手机——你是知道我不耐等待的。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等我再抬头的时候周遭等人或者旅游的人尽数散去,只剩下那人还站在我不远处。他依旧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明明等的时间比我还久,但他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我收了手机向那个人打招呼:


“……您好?”见他疑问的目光看过来,我有点忐忑自己的冒昧,“您是在等人?”


他并没有惊异于我的冒昧,只略略偏头看我一眼,是一双很清冷的眼睛,温和中又带着点冷厉,像小说里写的那些威仪十足的上位者。估计他一开始以为我是向他问路,但很快反应过来我的口音是本地人,就淡淡笑了一下:


“是你在等人接你吧。我很多年不来这里了,有点怀念而已。”


“您以前常来吗?”我好奇,毕竟作为一个旅游城市,再怎么值得游玩也不会常来的。


“嗯,”他应了一声,“这次回来看看。”


“回来?您是这里的人?”


我上下打量他,这个人肤色白皙,略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像是身体不大好的样子,但是眉眼和我们当地人也不一样。许是见我是个小姑娘,他垂眼,很轻的笑笑,问我:


“等了很久?”


“是,”说到这里我有点烦躁,“但是他们说有事情,要我等他们一会儿。”


“你总会等到的。”他点点头,“去旁边坐一会儿吧。”


“你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了吗?”等着也是等着,我想找找话题和这个蛮好看的青年人多聊一会儿打发时间,“那你肯定很熟悉我们这里了。”


“嗯……”这应该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可他却犹疑了一下,抬头环视了四周一圈,看着一辆黑车停在告庄前下来几个游客,“我其实并不很熟悉这个地方。”


“是没有来过告庄吗?”我纳闷,这不太对劲,告庄是我们这里多少会来的地方,如果来过州府旅游的话多少也应该听人说起这里,“这里有很多好玩的……”


“不,”他摇头,“我说的是你们州,我来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是匆匆来去。”


“那你可真忙。”我感叹了一句。


“的确很忙,”这个气质清冷身形消瘦的青年人眼神放空,语气里隐隐带着点笑意,“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可能对你们州公安局的缉毒大队更熟一点吧。”


我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缉毒,又是毒品。我想起蛙鸣声声的夜晚里坐在我房间讲故事的W先生,前两天和一个行为艺术家大毒枭的鬼魂彻夜长谈,现在和一个萍书相逢的路人随意闲聊也和毒品相关……我知道自己生长在边境城市,但是我前十八年并不清楚这些,短短几天却听了许多次,也不能这么凑巧啊。


他似乎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大,很好笑的看我一眼,那双清冷眼里一闪而过很亮的光:“……怎么这么惊讶?”


后来我想这亮光怕不是W先生口中那位江先生身为一个缉毒警对违法犯罪的莫名警觉。但是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以为他是放出来的人,于是后退的更远了点,干干巴巴回答:


“没、没什么,您也是走,走……走货的?”


这话我是从W先生那里学来的。


他突然正过身体紧盯着我:“走货?”


“啊?好像是这么说的?”我以为说错了,想了想,“那天晚上闻先生是这么说的啊,他讲话我听得懂……”


“闻?”他似乎是听了个很了不得的姓氏,大步走到我面前,不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连声音都有点变了,“你认识一个姓闻的上家?”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不懂你们这些,”见他这么大反应,我怕他是什么身份不显山露水的人,脑补他有可能突然一招手周围跳出四五个大汉把我带走。吓得自己解释的磕磕绊绊,声音都在颤抖,“我我我……我不认识,可是也不能说不认识,就是我听他说了个故事,就这么多交情!那个词也是我听他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绷起的背缓缓松下来,刚刚那股迫人的凌厉感很快退散。他掩饰性的抬手捂了下脸,这人似乎难得在人前这么失态。放下手的时候估计看我磕磕绊绊的解释急得都要哭出来,很无奈似的从自己衣兜里掏了张帕子递给我:“……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你说你听一个姓闻的人说了个故事?可以同我讲讲吗?”


我抽噎几下,紧张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吸吸鼻子问他:“你认识他吗?”


他缓了缓,想了许久才点点头:“……我们认识了很多年。”


我们站在棕榈树下,他安静的听完我可能颠三倒四又有可能添油加醋的讲完那位W先生的故事——不是我故意添油加醋,那位W先生的举止言谈优雅得体,我实在是难以把他和手染鲜血的毒枭联系在一起。这位不知名姓的先生是个很好的听众,他似乎很清楚我对W先生讲述和形容的美化,但并未对此有什么不满。他做的只是在故事的一开始走到一旁的冷饮店替我买了杯冷饮,让我愿意和他呆在潮湿闷热的林荫里讲故事。


“他说有一个人曾经答应他,永远不会背叛他……”


故事讲完可能也没用多久,因为对于W先生的身世他似乎比我知道的还要多,我能和他细说的也只有那位江先生的故事。那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漫长岁月从他人口中娓娓道来最多也不过十余分钟。讲完最后一句我一口气喝了半杯冷饮,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家人的车依旧不见踪影,回头见青年怅然若失的神情虚虚的落在远处。我顺着视线望过去,是告庄远处路中心的中心圆景观——我习惯叫它大转盘:棕榈和洋菊花拥着傣式风情的雕塑和汉白玉大象,阳光温暖又刺目。


“你知道为什么,我对这里既熟悉又不熟悉吗?”


我本来正叼着吸管和他一起看着大转盘出神打发时间,听到一旁他声音缥缈发问。鼓起脸颊吹的柠檬香茅草水咕嘟咕嘟两声,心想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就是个过路的,我要怎么知道你对州府熟不熟悉的。但还是诚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准备洗耳恭听。


“我和你见过的那个人,曾经在一段时间里很多次路过这里,从这儿到边境再到邻国特区首府的路我走过很多次,如果放到现在我也能一个人开车开到那里。”


“和闻先生?”我问。


“对,”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强调了一次,“和闻先生。”


“我小时候长在一个被毒品笼罩的村庄,你们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在我看来破碎又黑暗,”他望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言语间却没有任何情绪,平铺直叙仿佛讲述他人往事,“如他所言,我说过,我永远不会背叛他。于是他带我离开了那里,后来我们又被迫分隔万里,再回来已经物是人非。”


“毒品,枪支,暴力,黑暗和罪恶,同样的养料滋养生长出不一样的我们。我痛恨颠覆我本该平淡的生活的一切,这其实不仅仅是他个人带来的麻烦,但我还是将这一切归咎于他。毒品只是一柄匕首,或者说一面镜子,照亮了我的眼睛,让我看到了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人,即使在我面前那个人表现的和寻常人无异。”


“他有和你说他的父亲吧?在他看来这个悲剧的开始是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用你们的话来说那个老家伙死刑不亏。他将我们渐行渐远的原因归于他父亲,但他从来都不知道,是他将我拉出那个被毒品侵蚀的破败山村,又是他重新把毒品捧到我眼前。”


“掌控和被掌控,禁锢和挣扎逃离,它们构成了我的前半生,也许会在我的余生依旧如影随形。剪断的线也会留下痕迹,罪恶总会藕断丝连……”


与其说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他不许人打断他絮絮言语,一只手狠狠按上眉骨,又在压迫中极力望着远方灿烂阳光,瞧着很疲惫的样子。闷热的风吹过来,拂过他的脸,吹起他耳边的碎发。过了好一会儿他仿佛终于从什么令人忧惧的回忆中挣扎出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收回目光对听得目瞪口呆的我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现在都结束了,再不会被人提起。”


我疑惑:“那个江先生不会觉得难过吗?”


“……也许很多年以后,记忆会模糊掉死去的人曾经所有不堪,只留下被美化的,最后剩下的就是未曾弥补的遗憾罢了。”


“那您来这里……?”我探究的看向他,他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眉眼舒展,瞧着不像是来这里怀念从前。


“我来过这里许多次,每次都有各种各样的目的”他这么回答,“这次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在这里呆的久一点。”


仅此而已的遗憾。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看他的表情,正绞尽脑汁的想点什么安慰他。他却好像不怎么拘泥于让人痛苦的回忆,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我看刚刚停在路边的车,家里人正降下车窗招呼我上车。我顾不上和他说话,急忙挥手就要向他们跑去。突然想起来什么,跑了几步才扭头大声和他说:


“如果您认识那位姓江的先生的话,就麻烦您和他说,也许在闻先生看来,那位江先生背叛与否恐怕毫不重要,可能他回来找他,只是为了弥补他当年抢先抓住那根绳子的遗憾和歉意!”


虽然这代价颇为惨烈。


“……嗯,”他点点头,似乎对我能说出这句话毫不惊讶,耐心地答我,“还是等到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亲自告诉江先生的好。”


他迈出一步,站在明亮的阳光下,那光芒耀眼的仿佛让他整个人都融入其中。


我再未见过他。


也再未见过W先生。


亦无从得知他是不是W先生故事里那个如刀锋寒光般清冷的江先生。那样的风光霁月,年轻意气仿佛都随着W先生命陨灰白山涧戛然而止,变成了苍白消瘦的游客。


仿佛这是我在这个格外炎热的夏季里先后做过的两场幻梦。


赶第一班高铁的时候正是清晨,州府的路上行车寥寥,正巧我们在告庄前的路口等红灯。隔着车窗百无聊赖地看千遍一律风景的我,抬头正巧看到天上一朵熹微晨光里灰紫色的云,像片被随意扯下的棉花絮,在浅橙白色的天光下存在感明显。本来我没有对这片云多加在意,但是在我们驶过告庄,驶过大佛塔,将西双版纳大桥和湍急的澜沧江都远远抛在身后,那朵云依旧不远不近飘在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耳边突然想起W先生在那个夏夜夜晚里叹息似的话:


“哪有真正的停云?”他以这句话作为他那晚冒昧前来的结尾,“云总会飘走,不会停留在原地。所以人们抓不住那些飘渺的事物,梦也随着人的醒来而结束。”


人类从物理上将自然现象的变化概括为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云,树,风,奔腾的澜沧江水……一切都可以被概括为简单的定理定义。可是那些说出口的,和那些从未出口的话,又真的能被一言蔽之吗?


我们快步从停车场走入车站,将那片逐渐亮起来的天光里依旧发灰的云抛在身后。


有酒有酒,闲饮东窗。愿言怀人,舟车靡从。




——————————————




这个故事在我听来曲折离奇——我是从旁听者口中得知的这个故事。在经过多轮甚至包含了一个善于想象的姑娘不知是否掺杂了修饰形容亦或是添了不少修饰性词语的转述之后,我无法判断他们二人口中这个故事的真假,亦不能得知这个故事最真实的样子。


“怎么样,你抓住写小说的灵感了吗?”故事的最后,她问我。


长久的沉默,几息浑浊的吐息后我这么回答她:


“……不,这个可以先不说,”我避而不谈,指了指她手里早化掉的星冰乐嘲笑她,“你唯一能抓住的星冰乐成了星水乐——都已经化掉了。”


我无意和这个姑娘深谈关于她这两个故事的主人公。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也许只是她在仲夏里随便听来的两个巧合般的故事,我们都不曾涉足其中,哪里懂得当事者的挣扎反复?


过了一周,在高铁站送走那个姑娘后,我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再次路过了那家我们待了一天一夜的星巴克。鬼使神差的,我下了车,走进那家星巴克给自己随便点了杯什么咖啡,举着杯子坐到角落里看窗外盛夏里茂密的法国梧桐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咖啡的苦涩和那首《了不起的盖茨比》插曲《Young and Beautiful》在舌尖和耳边同时响起,让我一瞬间有点咋舌,盖茨比和黛西华丽的幻梦随着这首歌跃然眼前。我没想到这个咖啡苦得让我有点接受不能,亦或还有别的什么,抬头看向柜台,一个年轻姑娘正低着头为客人点单。


我端着咖啡走过去,问:“不好意思,这个咖啡能不能再加点糖浆。”


那个绮丽的幻梦,深夜里摇曳着绿色导向灯的灯塔,流光溢彩的美景,珍贵的回忆,它们像抓不住的云终会消逝。


手机热搜上是毒贩开车暴力闯警戒卡哨被云南边境森林警方拦截抓捕——那些看得见的关卡,看不见的保护者们站在那片浓稠的黑暗罪恶前以身相阻。一排排深蓝警服熠熠警徽的身躯后是山河万里绵延,重重青山苍翠。


茫茫群山,蓁蓁翠柏。漫长国境线诉于人前的和隐于幕后的又有多少?有的只有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脸庞,银光闪闪的警徽,还有伫立在青山松柏间无声无言的石碑。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完.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陶渊明《停云》。翻译:人们总说时间如流水一样过去,没有办法挽留,那我究竟去哪可以找到,陪我一起促膝长谈的人了。

停云*:凝聚不散的云




这次是随写随打,不更改

第一次尝试第一人称讲述故事

也算是在自己的生日月突破自我了

本月更新因为考试延迟了,不好意思

就这样吧

本文灵感来源于生活,部分有原型



回礼为西双版纳大佛塔,星光夜市等




2022.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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